顧瑾瑜早就準備妥當。

宮裏一來人，便帶著阿桃順從地出了清風苑，上了停在大門口的馬車。

是楚九親自駕車來的，她很安心。

“三姑娘！”顧廷東匆匆追上來，快步走到馬車前，擔憂地看著她，“是出了什麽事了嗎？”

看這架勢就不是什麽好事，他心裏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。

三姑娘雖然是二房的人，但終究是他建平伯府的姑娘，一損俱損，一榮俱榮。

如今宮裏來人，可不是鬧著玩的。

“大伯放心，我很快會回來的。”顧瑾瑜淡淡道，“若真的有什麽事情，我自會全身而退，您放心便是。”

她很了解建平伯府。

一有個風吹草動，便會雞飛狗跳，人心惶惶。

顧廷東雖然一直在苦心經營建平伯府，處心積慮地想保住自家爵位，卻始終不能如願，他一心想攀附慕容朔，想成為慕容朔的心腹，可是慕容朔壓根就沒把建平伯府放在眼裏……

“那你當心些。”顧廷東見她神色淡然，心裏也松了口氣，囑咐道，“若真的有什麽事情大可去求求忠義侯或者是齊王殿下。”

建平伯府人脈不多，能在宮裏說上話的，真的找不出幾個。

“顧姑娘，咱們該走了。”楚九輕聲提醒道。

顧瑾瑜笑笑，放下車簾。

顧廷東這才驚覺趕車的人竟然是楚九，忙抱拳施禮：“煩請九爺多多關照。”

“伯爺放心。”楚九揮鞭徐徐前行。

顧廷東望著馬車遠去的背影，若有所思，差點忘了，三姑娘有楚王府庇護，根本無需他操心的，想到這裏，心裏又有些遺憾，若三姑娘是他的女兒該多好……

顧廷西得知顧瑾瑜被宮裏來人帶走了，嚇得一溜煙跑到慈寧堂去找太夫人：“母親，那個孽障惹了這麽大的亂子，可如何是好？”

這樣的女兒他可不敢要了。

成天跟著提心吊膽的，能把人嚇死！

“三姑娘能惹什麽禍？”太夫人心裏雖然也有些忐忑，面上卻是異常平靜，“倒是你，成天去酒樓歌坊鬼混，也不操心自己的仕途，你才是最讓人憂心的那一個！”

顧廷西被太夫人搶白了一番，悻悻地退了出去。

之前他還覺得三姑娘能被楚王世子或者是齊王殿下看中，他也好跟著沾個光，但現在看來，楚王世子跟齊王殿下壓根沒有討要三姑娘當小妾的意思，這讓他很是沮喪。

心裏越想越憋屈，卻無計可施，心裏暗罵了一聲孽障，狠狠地跺了跺腳，哪知卻一腳跺在了尖尖的石頭上，痛得他一陣呲牙咧嘴，娘的，這人要是不順了，真是喝口涼水也塞牙……

觀言迎面匆匆走來，忍著笑道：“老爺，吏部於侍郎剛剛派人送來帖子，說邀您去醉風樓喝酒呢！”

“什麽？於侍郎？”顧廷西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，欣喜道，“於侍郎還說什麽了？”

“沒說什麽，就說請您去醉風樓呢！”觀言撓撓頭道，“來人很是客氣，想必是喜事吧！”

“好，我這就去！”顧廷西似乎看到了官覆原職的希望，頓時像打了雞血一樣，立刻回屋換了衣裳，匆匆去了醉風樓。

於侍郎早就等候多時了，見了顧廷西，和顏悅色道：“顧大人，別來無恙！”

“草民見過於大人！”顧廷西見了昔日上司，也是感慨萬千，激動道，“難得大人還記得草民，草民深感榮幸。”

說著說著，他又有些委屈。

他不過是睡了一個女人，就被罷了官，也太不合情理了。

“顧大人性情中人，之前不過是一場誤會罷了。”於侍郎熱情地邀請顧廷西入座，開門見山道，“實不相瞞，本官是有事相求顧大人，前幾天家父身子抱恙，請遍名醫也不見好，聽聞府上三姑娘醫術超群，還跟著清虛子神醫入宮侍疾，故而本官便厚顏相求，煩請三姑娘能替家父瞧瞧，讓家父也早點康覆！”

他父親得了怪病。

一向不喜女色的他，突然整日流連花樓，樂不思蜀，像變了一個人一樣，跟他說話他也是愛答不理，更讓他納悶的是，父親每每從花樓回來後，不但不跟府上人說話，連母親也不搭理，自顧自地地搬到了書房去睡。

氣得母親幾近崩潰。

眼睜睜地看著自家男人在花樓廝混，卻只能以淚洗面。

為此府上傳得沸沸揚揚，說於老太爺是被花貍子附了身，才會性情大變，甚至有下人在半夜的時候看見老太爺蹭蹭地上了樹，一招一式根本不像六十多歲的老人。

於侍郎這才意識到父親是得了病。

見顧廷西似乎面帶猶豫，忙道：“顧大人放心，來之前我拜會過尚書大人，尚書大人已經答應讓你官覆原職，明天就能去衙門點卯，繼續為朝廷效力！”

“好說好說！”顧廷西心花怒放，差點蹦起來，當即拍拍胸脯，信誓旦旦道，“大人放心，等小女從宮裏回來後，我定會帶她親自去府上給老太爺好好瞧病的。”

他雖然請不動三姑娘，但他自信太夫人能。

回頭他只要好好求求太夫人就成。

“如此，那就多謝顧大人了。”於侍郎大喜。

事不宜遲，顧廷西馬不停蹄地回了家，手舞足蹈地跟太夫人說了此事，央求道：“母親，這次您一定要勸三姑娘聽兒子的話，去給老太爺好好瞧瞧，此事事關兒子的仕途哪！”

“好吧，等三姑娘回來，我跟她說！”太夫人也覺得機會難得，又問池媽媽，“三姑娘走了多久了？”

“走了小半個時辰了，現在應該快到皇宮了。”池媽媽道。

顧廷西面露急色。

他恨不得現在就帶著三姑娘去侍郎府。

“俗話說，伴君如伴虎，可別出什麽事情哪！”雖然剛剛顧廷東說是楚王府的人來接的三姑娘，但太夫人依然有些擔心，不知道為什麽，她總覺得三姑娘並不像是她顧家的人，顧家的人沒有這個膽量和謀略應對這些紛雜的事情的。

大概她像了柳家的人了吧？

“太夫人，奴婢倒是覺得三姑娘定能全身而退的。”池媽媽篤定道，“其實早在宮裏來人之前，三姑娘就早就準備好了，她像是知道宮裏肯定會來人一樣呢！”

“當真是準備好了？”太夫人頓感驚訝。

難不成三姑娘還有未蔔先知的本領？

“千真萬確！”池媽媽肯定道。

養心殿徹底炸了鍋。

孝慶帝莫名昏厥不醒，連蘇公公也晃了神，不停地擦汗，連話都說不利索了。

容皇後和程貴妃從來都沒有見蘇公公如此慌亂過，心裏也跟著慌慌地，暫時放下對彼此的成見，並肩坐在正殿默默掉眼淚。

秦王和齊王先後趕到，眼圈紅紅地不停地喊著父皇父皇，慕容婉更是嚇得在椅子上嚶嚶只哭，她哥哥燕王現在還在西北，若是父皇駕崩，他是無論如何也趕不回來的，那麽繼位的，也只能是齊王。

齊王雖然也是她的哥哥，但終究不是一母同胞，她心裏當然是希望燕王哥哥能回來繼位的，可是父皇偏偏連個旨意也沒有……

太醫們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，大氣不敢出。

皇上好端端地，突然昏迷不醒氣息微弱，連程院使也無力回天，他們才疏學淺，是真的無能無力。

程庭氣勢洶洶地命人把清虛子所在西殿圍住，疾言厲色道：“你個庸醫，裝神弄鬼地糊弄我皇，今天我定要將你碎屍萬段，讓你永生不得超生，來人，把他給我拉出去，投入天牢。”

楚雲霆穿了一件鴉青色暗紋刻絲直綴，站在一群全身盔甲的侍衛當中，愈發顯得風度翩翩，挺拔修長，甚至還有些溫爾儒雅，他見程庭如此咄咄逼人，便上前不冷不熱道：“程院使，清虛子神醫是我楚王府的客人，他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，有我在，誰也別想帶走他！”

話音剛落，數十名暗衛已經悄然圍了上來。

“楚王世子，此事你也逃脫不了幹系吧？”程庭看了看他，不動聲色道，“別忘了，是你楚王世子引薦的清虛子神醫進宮侍疾，世子如今自身難保，就不要替別人擔保了吧？”

若是皇上駕崩，他楚王府就是第一罪人。

他不介意趕盡殺絕。

“我呸！”清虛子見程庭耀武揚威的樣子，氣得掐腰破口大罵，“你算什麽東西，也敢罵我是庸醫，想當年老朽行走江湖，用一根銀針救死扶傷的時候，你他娘的還不知道呆在哪個犄角旮旯地找蛆吃呢，老朽就問你一句，你哪只眼睛看見皇上有事了？你哪只眼睛看見是我對皇上下手了？明明是你們這群庸醫心存不良，對皇上起了不臣之心，才害得皇上龍體抱恙，該死的是你們！”

“誰不知道你跟秦王勾結，早就預謀不軌，要不然也不會在除夕那晚裝模作樣地把老朽請去吃年夜飯，分明是想讓我給秦王瞧病罷了，卻不想，人算不如天算，老天爺看不下去了，才放火燒了你們家，哼哼，你打著幫助秦王的幌子，把他玩弄於股掌之間，讓那個傻子乖乖地替齊王效力，讓他出手對付燕王，你在背後享漁翁之利，就你這點把戲，路人皆知，可惜你還自以為高明得很，你明明是想趁機擁戴齊王……”

嗖地一聲。

一枝冷箭射了過來，直指清虛子的胸口。

說時遲，那時快。

楚雲霆伸手接住那只冷箭，握在手裏，厲聲道：“敢在養心殿動用兵器，不想活了嗎？”

話音剛落，身後的暗衛一擡手，剛剛放箭的那個侍衛應聲倒在地上，吐血身亡。

“程庭，你他娘的朝老朽放冷箭，你分明是心虛！”清虛子跳腳道，“你個烏龜王八蛋，你算哪門子院使，我呸呸呸！”

程庭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心腹倒地而亡，臉色大變，憤然道：“楚雲霆，休要欺人太甚！”

“程院使，這裏是養心殿，不是你的太醫院！”楚雲霆甩手把手裏的冷箭擲在地上，沈聲道，“敢在養心殿放冷箭射殺神醫，來人，把養心殿所有的人統統給我拿下，任何人不得隨意走動，否則，立斬！”

立刻有數十名侍衛從門外沖了進來，把跪了一地的太醫們團團圍住。

殿裏的宮女嚇得尖叫不止。

慕容朔氣急敗壞地走出來，鐵青著臉對楚雲霆吼道：“楚雲霆，你有什麽資格囚禁太醫院的人，你管得也太多了吧？你想造反嗎？”

“齊王殿下，天子衛的指責原本就是護衛皇上安危的。”楚雲霆冷臉道，“如今皇上病因不明，尚未清醒，程院使就下令射殺神醫，到底是誰想造反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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